返回

來自:智慧家長

壁虎的外套

樓主

2020-08-17 8539 1

喬布斯女兒談親子陪伴:假如時光有本說明書

文 | 莉薩·喬布斯

蘋果創(chuàng)始人喬布斯之女

本文摘自《小人物:我和父親喬布斯》

現(xiàn)在正值暑假,是親子陪伴的好時光。今天我們特別分享的這個故事,是蘋果創(chuàng)始人喬布斯的女兒薩利在她父親病故之前的回憶,更是她與過去和解的成長故事,希望今天的這篇文章,能夠喚醒爸爸媽媽們對親子陪伴質(zhì)量的關(guān)注。


父親病重期間,偷拿父親的東西

在父親癌末的探病期間,我持續(xù)在屋內(nèi)到處偷拿小東西。我打電話給媽媽,把我在做的事告訴她。我希望她寬恕我。我希望她為我破例放寬不可偷竊的規(guī)矩,就這一次就好。我希望她說:乖女兒,那些東西你全部都可以留下來。

但是她說:“你要把他們的東西還回去。這很重要,你不可以偷東西──這就象是貝瑟芬妮(Persephone,希臘神話人物)。”用神話故事來比喻很像她的作風。“你知道吧,吃了石榴籽的那個人。”

我記得她被帶到冥界,不該碰任何東西,但她忍不住吃了石榴籽,因此受到懲罰,每年有一段時間必須待在冥界,據(jù)說這是冬天的由來。我努力回想故事中她吃了幾顆石榴籽。

“多少并不重要。”媽媽說。

“重點是她因為拿了石榴籽,所以被困在那里。她在冥界偷竊,分食那里的東西,于是也被那個世界給束縛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“你如果留下那些東西,你也會被那個家給束縛。那不會讓你自由,反而會把你綁在那里。”貝瑟芬妮的故事當然也是一則母親與女兒的故事,母親在女兒離去的那幾個月,因為悲傷而使大地荒蕪。

我逐次把偷來的東西放回去,因為數(shù)量太多,沒辦法一次全部帶去。我用枕頭套包住碗,免得碰撞出聲。我把唇釉放回浴室的架子,乳液放回二樓櫥柜,鞋子放回更衣間。我發(fā)現(xiàn)歸還偷來的東西而不被逮到,跟最初偷拿一樣困難。

這一次探望,我爸看起來并不特別想看到我。他叫我離開房間,好讓他跟弟弟一起看電影。他已經(jīng)無法走路,也不能進食,但我仍妄想般地相信他還會活很久。

他病了這么久,久到我都沒有發(fā)覺,這場病不知何時已邁向死亡。我回避他的房間,只偶爾強迫自己進去看看,而且總是希望我進去時他已經(jīng)睡著了。那次探望的最后,我心想我大概不會再回來看他了,因為每次都令人空虛不滿。


“這是你最后一次見我”

但一個月后,他傳簡訊給我──他平常不會這么做。他請我周末過去看他,勞倫娜(喬布斯的太太)和弟弟妹妹那個周末不在家,我從舊金山機場搭輕軌去帕羅奧多。

我很懷疑這趟旅程和其他幾次能有什么差別。

我在加州大街站下車。城鎮(zhèn)看起來無事經(jīng)過也無事發(fā)生,馬路直得像機場跑道,通入蒼郁的山谷深處。我走艾瑪街下方的人行道,在金黃陽光中從另一頭冒出來,再經(jīng)過公園和松樹。這一帶的房子都緊挨著土地。

這 6 個月來,我持續(xù)服用小劑量的可那平錠,這是一種抗焦慮藥物,每天服用 0.25 毫克,宣稱能減緩大腦杏仁體的逃避反應(yīng)。雖然我爸曾堅持,或許就是因為他堅持,要我試試精神類藥物,這種藥物以前在我眼里反而并不吸引人──兩者我都從來沒有用過。但每個月搭飛機來回探望他,研究所也正逢畢業(yè)前夕,媽媽又生病缺錢,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不能專心,做事和說話愈來愈快。

我出現(xiàn)一種狂熱的特質(zhì),希望讓他人分心,而不用暴露我自己。我局促不安、戒心變強,而且很不自在,深怕我爸會說出一些可怕的話,然后就死了,所有疑慮都無法解答。

電影里常有垂死之人道歉的一幕,但這是現(xiàn)實人生。

我走進屋里,停在我爸書房的門檻前,這里現(xiàn)在改成他的寢室。里面有一張艾格頓(Harold Edgerton)拍攝的照片,是一顆蘋果被子彈穿過,彈孔周圍的果皮磨損。


我繞過轉(zhuǎn)角到他房間,他用枕頭墊著坐直身子,兩腿蒼白細瘦,像兩根毛線棒針,抽屜柜臺面擺滿裱框照片,每一幀都斜過來面向他的床,抽屜柜有兩排等寬的抽屜,后來我會看到每一格里面都是他整理過的藝術(shù)作品和攝影照片,他一個人,醒著,好像在等我,他對我笑了笑。

“我好高興你來了。”他說。他的溫暖令人放下戒心,眼淚從他臉上滑落。

他生病以前,我只看他哭過兩次,一次在他父親的葬禮,另一次是在電影院看《天堂電影院》看到最后,當時我還覺得他在顫抖。


“這會是你最后一次見我。”他說。

“你得放手讓我走了。”

“好。”我說。

但我不太相信他的話,我也不會相信他再過大約一個月后就走了,對于他會活多久,我的想法始終模糊不清,我傍著他在床邊坐下。

“你小的時候,我陪你的時間不夠多。”他說。“真希望我們有更多時間。”

“沒關(guān)系了。”我說。

他是這么的虛弱又脆弱。我在他床上這一側(cè)躺下,臉朝著他。

“不對,有關(guān)系。我沒有花夠多時間陪你。”

“我應(yīng)該要花時間的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太遲了。”

“我們大概沒遇上對的時機。”我說,但說出口的同時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。事實上,我最近才意識到我的好運:我有幸在他還沒大紅大紫以前就認識他,他還很健康可以溜滑輪,我曾經(jīng)想象比起陪我,他花了更多時間陪伴其他每一個人,但我現(xiàn)在不再敢斷言了。

他看著我的眼睛,淚水涌上眼眶。

“我欠你一回。”

我不確定該怎么理解這句話。那個周末,他一遍又一遍重復(fù):“我欠你一回,我欠你一回。”我在他小睡之間進去看他,他總是哭著說。


我真正想要的、我真正感覺虧欠的,是在他愛過的人之中擁有一個清楚的階位。

除了每 6 小時輪班一次的護士,屋里只有我和他。有一些他不認識的人登門求見,帶著包裹或空手在花園徘徊,陌生人懇求與他說句話,還有一名男子走進圍籬柵門,說他遠從保加利亞飛來只為了見我爸一面。成群的人聚集在側(cè)門,相互交談,不久又各自散去。

“你記得你做過的夢嗎?”

我躺在他床上的這一側(cè)。他睡睡醒醒。

“記得。”

“每次都記得?”

“大部分。”

“你都夢到什么?”

“大部分是工作。”他說。“想要說服別人某件事。”

“什么樣的事?”

“一些點子。”

“你在夢中想到的點子?”

“有時候是。但通常我在夢里都說服不了他們。他們常常笨到聽不懂。”

“你很多點子都是那樣來的嗎?在夢里想到?”

“對。”他說,然后又睡著了。


(拿著象征性的iPod和iMAC的樂高喬布斯)

“你沒邀請我參加哈佛周末,只寄來賬單”

隔天我陪他去醫(yī)院輸血。這件事花了幾乎一整天,因為他太虛弱走不動,必須由人協(xié)助從輪椅抬上車,再抬上輪椅,再推進醫(yī)院,再抬上輪椅,再抬上車,再換回輪椅,最后再回到他的床上。

血袋里的血色深濃稠,看起來像糖漿冒充的德古拉的血。院方從一臺乍看像冰箱的機器里拿出一條加溫過的毯子給他,他一會兒冷,一會兒熱,然后又發(fā)冷。

我坐在病房里的一張椅子陪他,聽著機器嘶嘶作響。我很好奇他輸?shù)氖钦l的血。我很想問,但我不想引來注目。他大約每隔 10 天就要輸血一次,每次要花好幾個小時,結(jié)束之后,他臉上比較有血色。

輸血快結(jié)束前,我跟一位護士說:“他好像會冷。”

“我很好。”他說。

我坐在角落的椅子等他。

“我覺得他可能會冷。”幾分鐘后我又說了一遍。

我能感覺到通風口吹出陣陣冷風。

“我沒事。”他說。

之后我因為一些原因要離開病房一會兒,等到我被叫回來,坐回角落的椅子,護士拿了一條毛毯給我。

護士說:他說你會冷。

我都沒發(fā)覺我真的會冷。


“我很抱歉沒多花時間陪你。我真的很抱歉。”他從病床上說。

“我猜你太投入工作,所以沒寄電子郵件也沒回我電話?”

他很少回覆我的郵件或電話,也不記得我的生日。

“不是。”他停頓了一下。

“不是因為我很忙。是因為我氣你沒邀請我參加哈佛的周末。”

“哪個周末?”

“新生入學周。我就只收到學費賬單。”他說,話中帶了哽咽。

大學入學。我后來想起來,當時 18 歲的我小心翼翼地安排我爸媽錯開,他們不想同時到場,我的老師也幫忙協(xié)調(diào),最后我們決定,雙方也都同意,入學那個周末媽媽先來,他過幾個星期再來。那時他也同意這樣子最好。

“你為什么不跟我說?”

“我不太擅長溝通。”

“我很希望能收回決定,或是改變決定。”我說。

這看似很不可能,甚至有點離譜,我們多年來的關(guān)系竟然得歸罪于一個周末。我不相信,我原本設(shè)想他有過人的智慧,但盼望挽回錯誤的將死之人,不一定能清醒地反省。

我不接受這個說法,我不接受一個邀約、一個周末,就能合理化他這 10 年來幾乎斷絕音信,合理化他在我大學最后一年拒出學費。

那些年間,我時常端詳我的掌心,我應(yīng)該過上好的人生──這才是我的掌紋代表的意思。


“要是我們有一本說明書就好了”

我還記得一年前,媽媽來紐約探望我的情景。她克服了令她脆弱的病痛,正在慢慢康復(fù),她的聽力受損,我們傍晚時分出外散步。

西四街和查爾斯街交會處,紅磚排屋籠罩在夕陽下。媽媽和我停下腳步,一起凝望著紅磚屋。那些日子里,我們漸漸有一種幸存者的感覺,我們熬過來了,我們會快樂的。

“話說,你真的會讀手相嗎?”我終于鼓起勇氣問。

“算吧。”她說,一抹淺笑代表她說謊。

“我是說,你真的有這方面的專門知識嗎?”我希望她說曾經(jīng)在印度遇到高人,或是讀過鮮為人知的書。

“你需要合適的故事。我們需要從身在之處去向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。我不知道除了故事以外,還有什么方法能讓我們?nèi)サ侥抢铩8螞r,我說的那些事,全都是事實。”

在他家中的那天傍晚,他用平常呼喚護士的虛弱聲音喚我進去。

裝著全靜脈輸液袋的背包馬達正在運轉(zhuǎn),像繞著鐵軌的玩具火車一樣發(fā)出喀答喀答的聲音,乳白色的液體流進他的靜脈,他躺在床上曲起膝蓋,墊著枕頭。他異常地瘦,很難看著他,而不被他的四肢和枯瘦的臉奪去注意力。

“我們先前聊到的事──”他說。

我很意外他居然會提起之前關(guān)于情感的對話,他從沒對我做過這種事。

“我想說句話:那不是你的錯。”他哭了起來。

“要是我們有一本說明書就好了。要是我聰明一點就好了。但那不是你的錯,要責怪的人不是你。我希望你知道,那半點都不能責怪你。”

他非要等到生命快消逝了才想道歉。我一直在等這句話,就象是清涼的水流過燙傷。

“對不起。”他哭著搖頭,坐起身,把頭埋進雙手。

由于他體重驟降、全身縮水,雙手看起來大得不成比例,脖子細到彷彿支撐不住頭顱,彷若羅丹的加萊義民雕像。

“我真希望能回到過去,我希望可以重新來過,但是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。我現(xiàn)在能做什么?真的已經(jīng)太遲了。”他哭得全身顫抖,嗚咽哽噎,我希望他停下來。

之后他又說了一遍:“我欠你一回。”

我依然不知道該回答什么,只是一直坐在他的床邊,即便此時此刻,我還是不太能相信這一切,我想象他如果奇跡康復(fù),一定會回復(fù)原樣,忘記現(xiàn)在曾發(fā)生的事,回頭依然像從前那樣子對我。

“至少我現(xiàn)在在這里啦。”我說。

“也許,如果還有下一次機會,我們可以當朋友?”這也是一記輕柔的反擊:我們只會是朋友。然而事實上,在接下來幾個星期乃至于他死后,我最哀痛的就是我們錯失了做朋友的機會。

“好。”他說。

“但是對不起,我欠你一回。”

自從歸還偷來的物品以后,我沒再拿走別的,但依舊會留意其他我想要的東西,現(xiàn)在那股匱乏感也干涸了。我再也沒有想偷東西的念頭。

其他家人回來了,屋里人聲熙攘。吃過飯的傍晚,媽媽和我單獨坐在餐桌旁。要是前幾次探望,這種時候我一定會跳起來去洗碗,但這一次我坐在原位沒動。

“他找我說話。”我說。“我們交換了重要的話,很有意義的話。我覺得好多了。”我以為她會問我交談的內(nèi)容,但她反而起身走到水槽旁洗碗。

“我不相信臨終前的告白。”她說。

來源:少年商學院
回復(fù)(1)
智慧小云朵 沙發(fā)

2020-08-17

大家都在看